當?shù)貢r間2月9日，土耳其第一次大地震發(fā)生約83個小時后，土耳其華人鄧鳴隨行的一支中國救援隊小組在受災(zāi)嚴重的哈塔伊救出第一個被困人員。廢墟上，近10雙來自不同國家的手支撐著擔架，努力保持平衡。

(資料圖片)

震后，盡管土耳其多地被暴風雪侵襲，道路部分被地震損毀，不少人仍在驅(qū)車趕往震區(qū)，震區(qū)附近交通擁堵。當?shù)貢r間2月8日凌晨，華人阿拉法特和哥哥自駕去震區(qū)支援，傍晚他們到達距離震中約80公里的哈塔伊時，看到港口碼頭起火，升起濃濃黑煙。地震引發(fā)板塊沉降，在哈塔伊部分街區(qū)，海水流入，積水沒過膝蓋。急救車、消防車、余震的警報聲不斷響起，五六輛運送尸體的車輛從他們旁邊駛過。

他們還發(fā)現(xiàn)，在一些鮮為人知的小鎮(zhèn)村落，建筑損毀率超過九成，但尚未有專業(yè)救援力量抵達，民眾睡在破布搭的帳篷里，在寒冷和饑餓中等待。在趕往震區(qū)過程中，還有人看到，積雪未消融，倒塌的建筑旁白皚皚一片，人們只能燒家具，在路邊取暖。

阿拉法特在土耳其生活了12年。當?shù)貢r間2月8日凌晨，他和哥哥驅(qū)車從伊斯坦布爾出發(fā)，趕往震區(qū)運送物資。因為堵車，他們從哈塔伊城區(qū)行駛四五個小時，才于凌晨兩點多到達一處偏僻的村落。村里約有5萬人口，他們看到，房屋被夷為平地，目之所及處，僅剩兩間房子沒有倒塌。在一片棚子底下，有幾個人墊了一些石頭，在石頭上鋪了墊子睡覺。

村民告訴阿拉法特，現(xiàn)在最缺少手電筒、蠟燭和御寒衣物、棉被，還有當?shù)厝藛査麄冇袥]有小孩穿的衣服。

阿拉法特的哥哥感嘆，很多物資和救援人員在涌向大城市，但許多村落和小鎮(zhèn)，因為缺乏和外界聯(lián)系的渠道，緊缺救援和物資，鮮有人知曉。當?shù)厝苏f，這里有棟五六層高的建筑中埋了20多個人，起初的兩天能聽到有人在呼救，但因為他們?nèi)狈Υ笮途仍餍担瑹o法施救，最后逐漸沒有了生命跡象。在阿拉法特抵達的當晚，他得知一片廢墟下還有人活著，但因天太黑以及缺乏必要工具，無法施救。

艾菲也身處哈塔伊一個偏僻的小鎮(zhèn)。這個小鎮(zhèn)臨山靠海，有很多工廠。地震后，他們驅(qū)車去往車程十幾分鐘的鎮(zhèn)上，在那里看到有幾棟五六層高的樓坍塌，一樓曾有許多商鋪，已看不到人。當晚她就聽說一片廢墟下約有62人被埋。

截至當?shù)貢r間2月8日晚，始終沒有外界救援力量抵達，只有當?shù)卣诮M織施救。“當?shù)厝税涯茏龅亩甲隽恕！比藗儼压S里的鏟車、挖土機都開出來，停放在政府大樓前的廣場上，由會開車的司機駕駛?cè)U墟里救援。地震后兩天兩夜，艾菲工廠里的許多同事在不眠不休地開著挖機救人，她一位朋友救出了兩三個小孩。

除了盡力救人，當?shù)厝艘寻研℃?zhèn)道路疏通，確保外界救援車到達時能通行。震后兩天，小鎮(zhèn)沒有網(wǎng)絡(luò)信號，電話信號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當?shù)厝肆晳T用銀行卡消費，超市刷卡機因為無法聯(lián)網(wǎng)不能使用，很多人有錢卻買不到東西，有人吃不飽飯。部分商鋪在免費發(fā)放店中食物。

張曉楠和丈夫生活在迪亞巴克爾，家中受災(zāi)相對較輕。當?shù)貢r間2月8日，張曉楠拿著五六個華人朋友募集來的資金，冒雪在超市和避難所之間奔波，把買來的取暖器、毛毯、被子分發(fā)給當?shù)厝恕０l(fā)現(xiàn)避難所里有被抱在懷里的小孩，她又去超市買了很多奶粉。工作人員問她是哪里人，她說是中國人，對方向她道謝，“你們中國人真是太好了”。“因為我們自己也淋過雨，所以想給別人撐傘。”張曉楠對記者說。

她聽說更靠近震中的阿德亞曼沒有水電，急需救援和御寒的物資，截至當?shù)貢r間9日下午，還沒有救援隊進入，她一直在各個地方呼吁社會力量關(guān)注。9日早上，她的丈夫又購買一批物資，送往這個城市。

據(jù)媒體報道，當?shù)貢r間2月11日凌晨3時13分，中國藍天救援隊全員從土耳其馬拉蒂亞地震災(zāi)區(qū)到達新救援地點阿德亞曼。

鄧鳴在土耳其從事大理石貿(mào)易，他在這里求學、工作20年。當?shù)貢r間2月9日上午，鄧鳴抵達位于哈塔伊附近的震區(qū)，隨中國國家救援隊展開生命搜救任務(wù)，擔任翻譯。

和救援隊匯合后，他們馬不停蹄地在各處進行生命勘探。鄧鳴說，很多人哭著過來找救援，有人已經(jīng)知道家里人沒救了，想讓救援隊把尸體挖出來，鄧鳴只能跟他們講，現(xiàn)在要先救活人，他們邊流著淚，邊說“理解”。

當?shù)貢r間2月9日上午，鄧鳴隨行的小分隊到處奔波，沒有真正發(fā)現(xiàn)一處廢墟有生命跡象。當?shù)厝苏f，昨天還能聽到家人在廢墟中的聲音，今天就微弱了，有些人還堅持說能聽到家人的呼喚聲，“實際上外面噪音很大，他們應(yīng)該是聽不到的，只是還抱有這個念想”。

但是最終，在2月9日下午3點多和8點多，他們救出兩名女性，此時她們被困已超過80小時。

來到土耳其的中國救援隊，大多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十幾個小時的飛行，又連夜轉(zhuǎn)乘幾個小時的汽車，來到震區(qū)后立刻投入救援。鄧鳴一晚沒合眼，“這一天太漫長了”。東莞藍天救援隊的楊軍告訴記者，實在沒精力說話，“太累了”。

2月9日夜晚，土耳其人Abdulhamit所隨行的藍天救援隊在駐地打地鋪睡覺。截至當天（2月9日）23時，這支救援隊共救出4個人，但Abdulhamit跟著的小分隊卻只挖出一名28歲青年的尸體。“他的家人好像接受他已經(jīng)死了，但真正尸體拿出來放到車里時，他們開始哭。”

劉寶宗是原中國慈善聯(lián)合會救災(zāi)委員會副總干事、雅安地震等大災(zāi)的社會力量救災(zāi)協(xié)調(diào)人，他告訴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記者，現(xiàn)在至少10到25個國家的國際救援隊在作業(yè)，但救援依然困難。這首先是因為，所在地區(qū)氣溫低，被困人員面臨失溫的生存挑戰(zhàn)。而且，最近他們不斷收到信息，說各個機場出現(xiàn)滯留狀態(tài)，飛機無法降落，“這也會阻礙整個救援力量的行進效率”。

據(jù)土耳其和敘利亞的政府及救災(zāi)機構(gòu)最新公布的數(shù)據(jù)，截至北京時間2月13日上午，強震已造成兩國超3.3萬人遇難。

在加濟安泰普生活的華人Yehudit Chen非常喜歡土耳其東南部的城市，這里的人淳樸、熱情，讓她感到放松。加濟安泰普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，留下很多兩河文明的歷史痕跡。過去，她常去有2000多年歷史的加濟安泰普古堡游玩，現(xiàn)在，她已經(jīng)辨認不出古堡原來的樣子了。

地震波及土耳其10個省份。土耳其人Abdulhamit到達震區(qū)后，沒流眼淚，“但是心里一直在哭”。“你隨便站在一個地方看四周，都不能看到一棟樓是能走進去的。”Abdulhamit的家鄉(xiāng)不在東南部，但“你想想，一個國家的10個城市沒了是什么意思，從地圖上直接刪掉，重新畫，重新建，那些田地，各種菜，動物要重新養(yǎng)，你想想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。”他用不太流暢的中文對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記者說。

（文中鄧鳴、艾菲、張曉楠為化名，實習生安越洋對本文亦有貢獻）

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見習記者 郭玉潔 裴思童來源：中國青年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