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這些文化遺存現今的模樣?】?

光明日報記者 尚文超 張景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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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老胡同的午后，蟬鳴伴著清風，從樹上帶走半干的榆錢，如淡黃的花瓣般飛舞，飄過白墻灰瓦，飄過朱漆的將軍門，飄過“正乙祠戲樓”的鎏金匾額……

說起前門西河沿街的正乙祠戲樓，很多老北京人都熟悉。“這里原是明代的寺廟，康熙年間，浙江銀號商人集資建了祠堂，供奉的是正乙玄壇老祖，就是‘財神爺’。”胡同里的老人家，對正乙祠的過往如數家珍。

北方昆曲劇院近日在正乙祠戲樓首次進行多視角網絡直播活動，圖為直播現場演出昆曲劇目《牡丹亭》。梁鋼攝/光明圖片

祠堂里藏著一座二層戲樓，布局緊湊，裝飾講究，這是北京唯一保留至今、基本完好無損的純木質戲樓，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室內劇場，被稱作“中國戲樓活化石”。

“演悲歡離合，當代豈無前代事；觀抑揚褒貶，座中常有劇中人。”正乙祠戲樓曾經懸掛的一副楹聯，道盡戲與人生。

從誕生到今天的300多年里，無數往來名伶看客，幾多時局變幻風云。仿佛流淌的時光里多了一雙安靜的眼睛——老戲樓從獨特的視角，體會著北京的變化，體會著中國的變化……

8月5日晚7點，北方昆曲劇院在這里舉辦了一場昆曲網絡直播活動。北方昆曲劇院的導演、正乙祠戲樓經理張鵬引導記者進了大門。

說起正乙祠，張鵬言語里是藏不住的喜歡：“這兒最早是唱昆曲的。后來徽班進京，西皮二黃結合，京劇成型兒了。位列‘同光十三絕’的程長庚、譚鑫培、梅巧玲等多數人都在這兒駐演過。再后來梅蘭芳先生也常在這兒演，梅先生會60多部昆曲劇目……”

聽著正乙祠的過去，看著院子里的古磚舊瓦，老戲樓的滄桑感撲面而來。

來到前庭西側，從前堂的西耳房向北進入，走到底左轉，眼前豁然開朗。和一般祠堂不同，正乙祠的后堂大而開闊——高高的木質懸山頂漆成紅色，兩道主梁上繪有祥云紋。下面一座雙層戲樓坐南朝北，一層立柱正中，匾額上“盛世和聲”四個大字，氣宇軒昂，好一座堂中樓啊。

樂隊正在戲臺前做最后的排練，斷續間，絲弦從工尺譜里尋來的味道，浸潤著整個后堂，歷代名伶留下的身影和故事，仿佛呈現在眼前——

乾隆七十大壽時，四大徽班進京，據說徽班演員米應先曾在正乙祠出演《戰長沙》的關二爺，一出場，面如重棗，聽戲的官員和百姓“撲通”跪下一大片，以為關二爺“顯圣”。

傳說當年京劇始祖程長庚得罪了一位滿清高官，高官點名要程長庚一人來正乙祠唱戲，程長庚生性倔強、不畏權貴，堅持不唱。那位高官聽了大怒，派人把程長庚抓到正乙祠，綁在香爐上，險些喪命。

自1860年起，正乙祠和戲曲藝術共同經歷了北京城數次淪陷。戲曲舞臺和藝人們，在戰亂和動蕩的時局中風雨飄搖。戰爭時期，這里被用來做過倉庫，后又成了煤鋪、學校……之后改為招待所，戲臺也用磚砌了起來。

浹浴過戰火，遭遇過冷落。戲文里的忠孝節義，伴著鏗鏘的鑼鼓點兒，起了又停，停了又起。

今天，正乙祠終于洗盡滄桑，迎來綻放。

“我們首次嘗試昆曲在網絡平臺上進行多視角傳播。”張鵬邊拿手機演示邊指著現場向記者介紹，“你看，在這里可以切換鏡頭，這是演出視角，這是后臺視角，另外一個視角是演員們聊幕后故事，這可是全新的嘗試。”

時間來到晚上7點鐘，直播開始了——

暖紅的燈光，映襯得雙層的古戲樓熠熠生輝。白色煙霧從戲樓二層中心的天井飄然而下，彌散在戲臺上，仿若仙境。杜麗娘和柳夢梅在柔和的暖光里時隱時現，《牡丹亭》這個為愛而死、為愛而生的故事，被演繹得如夢似幻。

300年的戲樓，上演600年的劇種，講述近千年的悲歡，傳統文化中修齊治平的理想，禮義廉恥的價值觀，通過現代科技這一方小小的屏幕，呈現在大眾眼前。

“昆曲原來這么美啊，老祖宗的文化真令人自豪!”

…………

看著一條條網絡留言，北方昆曲劇院黨總支書記孫明磊感慨：“297萬人次在線觀看直播，遠超預期。年輕人對優秀傳統文化的自信，也是我們國家、民族繁榮昌盛的標志啊！”

城市的歷史遺跡、文化古跡、人文底蘊，是城市生命的一部分。讓歷史遺跡、古跡“活”起來，融入生活，是人們一直思考的問題。

去年下半年，北京市開始推動文藝院團演出進會館舊址，打造“會館有戲”文化品牌。如今，顏料會館、臨汾會館等舊址陸續上演文藝演出，為觀眾奉獻了一系列連接古今的文藝作品。

文化的興盛，更體現在市場的繁榮上。有一段長長的數據，印證著北京文化的繁榮與自信——2021年，北京推出2415臺演出劇目，舉辦營業性演出20597場，觀眾人數513.5萬人次，票房收入約7.83億元……

國家興則文化興，國家衰則文化衰。誕生至今的三百多年里，正乙祠從它獨特的角度，見證了這一歷程。

《光明日報》（ 2022年08月18日?01版）